不上课、不考试的讲会书院
安福县洲湖复真书院
吉水县燕坊村复初书舍
■李梦星 文/图
吉安数百座古书院之中，有的叫考课式书院，跟现在学校一样。可还有一种书院不是固定的老师按教材讲课，而是某个或几个学者就某个专题讲学，参与者问难、论辩，也不要考试，叫讲会式书院。有点像学术研讨会，不同的是定时定期长期举行。
讲会源于佛教，叫讲经会或传法会，就是众人齐聚相互切磋，或请高僧答疑解惑。儒家在教化中吸收了佛教的讲会形式，自古就有，而形成气势和风潮，是在明代中期以后王学的兴盛时期。明嘉靖后四次禁毁书院，但终未彻底禁毁。讲会式书院在吉安蓬勃兴起的原因，一则是对禁毁书院政策的不满，用讲会式的变通方式予以抵制，二是吉安的儒士为了研究和传播先师阳明先生的学说而为。
安福县甘洛乡有个名门望族叫三舍村，人才辈出，号称有“百顶官帽”。正德九年（1514年），三舍的刘晓率叔侄兄弟刘文敏、刘邦采等九人，前往浙江拜王阳明为师，是将王学引入吉安并传播的先行者。“九贤”拜师回乡成立惜阴会，先是在宗祠里，后来在村里书舍或庙宇里举行，每隔月相聚五日，是吉安第一个专题研讨王学的团体。三舍刘氏向阳明先生汇报了惜阴会的开展情况，他很高兴，写了篇《惜阴说》赞赏和鼓励。
吉安研究传播王学的首领，是科举探花邹守益（1491年—1562年），字谦之，号东廓。他仕途坎坷，在国子监、吏部和地方任过职，因正直敢言为朝廷一些小人所顾忌，几起几落。王阳明来庐陵任县令，邹守益曾随乡人听过他讲学，有所感受。几年后王阳明巡抚南赣，邹守益因家事到赣州，拜他为师，从此不遗余力地学习和传播师说。
邹守益从政之余，和刘晓等王门子弟积极创建讲会书院。他罢官回乡后，于嘉靖十五年（1536年）创建了复古书院。为何如此？因为从三舍刘氏开办惜阴会后的20多年里，安福四乡的讲会活动频繁，都是隔月一次，每次五天，讲了则散，也没有固定的地点。在邹守益的号召下，全县惜阴会同仁出资献物兴建书院，众多士绅财主给予资助，知县程文德拿出县学旧址的土地予以支持。建成后成为安福最早规模最大的讲会书院，全县定期讲会的中心。一年两次，春秋举行，不仅是本县王门学者的交流，吉安府乃至外省的学者都来参加，享誉八方。
现在走进安福中学，可见几棵巨大的樟树，枝繁叶茂，充满生机，在教学楼和绿茵茵的场坪间格外显眼。樟树附近是复古书院旧址，据说二三十年前还有残存的建筑，现全没了。
数百年的光阴变幻，安福曾经遍布各乡的讲会书院，后来改为考课式书院。有的塌毁不存，有的改建扩建为中小学。可是，洲湖中学内的复真书院部分建筑还保存完好，我多次前往体验。巨大的古樟、古柏，见证了书院的兴衰。三舍刘氏创建惜阴会后三四十年间，随着讲会规模的扩大，要求参加的儒士增多，扩大为南乡惜阴会，有时上百人，原有的院舍容纳不下，就开始新建书院。嘉靖三十七年（1558年），由邹守益首倡，刘邦采、刘阳、周儒立、尹一仁等参与，在道观废址上兴建规模宏大的复真书院。前面有中堂，由刘阳题额“砥德砺材”，后面是萃胜楼，左边为飞中阁，右侧是先贤祠，楼后设聚奎楼、祭堂，为安福重要的讲会式书院。萃胜楼前有七步半台阶，寓意为曹植七步作诗，入书院者应善于学习，增长学识，多上半步台阶，追慕先贤。后累次毁建，目前还存两层回字型的萃胜楼，上下十几间房间。
在邹守益、刘文敏等推动下，讲会式书院先后扩展到安福全县，兴建连山、道东、识仁、复礼书院等40余座，呈燎原之势，并迅速蔓延到吉安府属各县，都创建了以传播王学为宗旨的讲会书院。如庐陵县的青原会馆、依仁书院；泰和的萃和、云津、求仁书院；永新的崇正、遂川的明新书院；永丰的云邱、泷冈、太极、求志堂书院；吉水的仁文、泷江、泮东、曲江书院；万安的云兴书院等等。
吉水县阜田镇西北向山谷口有个巨石形成的山包，下面是个百余平方米的石洞，后面堆积块块巨大的岩石，像莲花盛开，叫石莲洞。明代状元罗洪先在朝廷里不愿与权奸佞徒为伍，没当几年官，总是以父母病或丧为由，回到家乡在石莲洞隐居。他在洞边创建正学书院，认为唯有阳明学才是真正学问，故称“正学”，又名石莲书院。他常邀知名文士来洞中或书院开讲会，研讨王学，不少学子前来拜师求学，书院名声广播。
我多次陪专家和文友到石莲洞寻古，其中一次印象最深。2011年6月下旬，江西师大江右思想文化研究中心组织海内外博士教授到吉安考察，在石莲洞还原当年讲会的场景。由一人主讲罗洪先的心学观点，其他学者提问责难，或提出不同的观点辩论，气氛热烈，似时光倒流数百年，很有怀古的意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