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魂深处的高峰 —— 追记永丰县人民检察院公诉科科长谢登明(下)
□首席记者蒋阿平、记者罗仁瑾
人的一生,往往有很多面,不同的面,总会有不同的风景。
都说不随便麻烦别人,是一个人的修养。他的“不麻烦”,却让大家感到心疼。在和病魔抗争的15年里,谢登明像个“铁人”,工作再多,他从不推脱,生活再难,他从不叫苦,他用自己的勤奋,书写了那样多闪光的业绩,用自己的担当,挑起了那样多的责任,用自己的奉献,为别人送去了那样多的轻松与温暖,可是他为自己所想、所做的却那样少,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……
他就是这样,对事业追求至极,对生活却追求至简。而在至简的生活里,却浓缩着他对生活那样多的热爱,对家庭那样热切的渴望。他哪里是“铁人”?他只是把自己所有的柔软,隐藏在了“铁人”的身躯里。
富与俭
——他对精神追求最大化,对物质追求最小化
1996年,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他幸运地分到了一套宿舍。这一住,就是二十多年。同事们大多早就搬离这个老旧小区,而他,却一直住在那里。
七楼,铁焊门。没有贴瓷砖的水泥地面,裸露在墙上的电线吊着一个灯泡,几把藤椅安静地躺在客厅一角。厨房里,一个煤气罐孤零零地立着,灶台上灰尘满布。卫生间,除了便池,就是生锈的水管、淋浴蓬头,连最起码的浴霸、热水器都没有。老套而陈旧的几件木制家具,一台21吋的老式电视机和一台包裹完好的冰箱,这就是一位公诉科科长一生的家当。
除了生养他的母亲,最疼爱谢登明的就是他的哥哥。电视机是买来的“二手货”,用了好多年;冰箱,是六七年前“逼”着他买的,想让他有个地方存放新鲜菜食,加强营养,可他至今也没有拆开过。
他的工作那样忙碌,生活却如此简单。哥哥心疼他,几次提出要给他简单装修一下房子,哪怕就贴一下地砖,他没有同意;他身体不好,洗冷水澡容易着凉,哥哥想着给他装热水器和浴霸,师傅都请好了,他就是不接受……
第一次上门,同事们被这“家徒四壁”的景象惊呆了!谁也没有想到,(上接A1版)他们眼中那样“本领高强”的谢科长,竟然对自己简朴苛刻到了这个地步。
同事们清晰地记得,他们的谢科长总是一身检察服,收拾得干净、整洁。“他很少买衣服,我有时拖着他去逛街,他也总是挑打折的衣服。”他多年的好友李保庚说。
他的车,噪音大、气味浓、空调差、安全系数低,朋友总劝他换辆新的,他却说能代步就行了。只有哥哥知道,即便是这样一辆车,还是一个亲戚借给他用的。
一次去吉安提审嫌疑人,赶不回永丰吃中饭,大家就在餐馆里解决。简单吃完,大家正准备离开,他却让服务员拿来打包盒,将一碗只剩一点肉星的炒粉装起,说要当第二天的早饭……
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,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。他在物质上要求最小化,是为了能有更多的空间和精力,去追求精神世界的最大化。
在卧室,托老家人打制的一张旧橱柜,是他最常光顾的地方。橱柜里除了挂着几件日常的衣服,其他的空间,存放的都是他的法律专业书和各种工具书等。
人们都知道他是“行走的法典”。却没有谁知道,究竟有多少个夜晚,当人们已进入梦乡,他还亮着灯,或伏在桌前,或依在床头,孜孜不倦地阅读和学习。
看书,是他的一大爱好。他有一个好习惯,一遇到不懂的问题,会立即寻找答案,不轻信任何鉴定机构的结论,经过反复论证咨询才肯下结论。他善于学习,新的法律法规第一时间掌握更新,带领科室一起学习。
在富与俭之间,他找到一种平衡,富足的精神,较之纯粹的信念,咫尺之间丈量出人生的品质和价值高度。
严与慈
——他以最严格的标准工作,以最慈爱的态度待人
他是一位严师,凡是在他手下工作过的人无一不这样评价他。他教旷佳静写审查报告,就像老师批改作业一样,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;他教宋艳琴写总结,简单两三页的材料,他可以修改四五遍;他教黄美盼写审查起诉报告,黄美盼在他身旁一学就是两三个小时……
他要求这样严谨,大家私下里嘀咕:有必要这么较真吗?许是猜到了大家的心思,他讲起了一个自己的亲身经历——
他年轻时,一次给领导写材料,他一时粗心,把批捕率和不批捕率弄错了,两项加起来竟然不是百分之百。领导发现后,虽然只是口头上批评,但之后每次交材料,领导都要重新拿计算器算一遍。这个小小的举动,在他心中翻起了巨浪,他羞愧又自责。从此,他做什么事都苛求精准、完美。
工作之外,他却十分谦逊,像一位慈爱的长者,总是为他人考虑。
一个案子,办结时限是七天。侦监科每年有100多个案子。尽管时间紧,任务重,人手少,但他每个案子都要一一把关,把简单的案子交办给下属,疑难复杂的案子却留给自己。其实,办案子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,报材料、做协调,各种杂事、难事他都包揽了,“我们只需要操心案子,其他谢科长都会帮我们解决好”,侦监科的同事们在工作上很依赖他。在他的带领下,永丰侦监工作是全市的标杆,业务水平全市领先。
评优评先,他不为自己考虑,却常常主动为别人争取。单位推荐他为县“优秀公务员”,他主动找到领导,要求把这个机会让给下属周春红;旷佳静评选县里的“青年岗位能手”,他细致地帮她修改评选材料,提出意见建议;宋艳琴要参加司法考试,他默默地为她分担案子,让她有更多时间复习……
一次,旷佳静叫几个同事去家里聚餐,谢科长再三推辞,可是经不住大家的热情邀请,简单吃一顿饭,只有他一个人提着牛奶、水果前来,大家都被这个憨憨的领导逗乐了。
公诉、侦监科加班是常事,然而每次加班后,他总是特别抱歉,“不好意思,又耽误你们的私人时间了……”倒是让属下有些不好意思。
有付出,就有收获。在他的悉心帮助下,一个个“新手”很快成为业务能手。他们不约而同地感慨,“再难找像谢科长这样的好老师。”
严与慈之间,他张弛有度,温暖别人,照亮心灵。
爱与舍
——他用分开留给女孩一个他认为的光明未来
对工作追求止于至善,不知道的人都说他是个“工作狂”。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,才知道,他对生活是有多么热爱和向往。
在哥哥眼中,年少时的他,乐观、阳光、积极向上,典型的学霸。当年永丰潭城中学只有三个学生考入县中,人称“潭城三侠”,他就是其中之一。在高中,他的成绩也是数一数二。
参加工作后,他喜欢打球,热爱运动,常常和同事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。哪怕是生病之后,身体弱了,他也坚持上场,直到后来再不适合奔跑。
42岁的他,优秀、帅气、口碑极佳,却一直没能成家。有人说,他眼光太高了,难挑到合适的;有人说,他是个工作狂,恐怕不想成家……
他真的不想成家吗?可是,他那么喜欢孩子,自己舍不得吃、舍不得穿,却常常给侄子买书、买衣服、买礼物,一有空就辅导侄子读书,鼓励他要好好学习。
他真的不想成家吗?在他生病之前,他明明有一个那样要好的女朋友,甚至已经谈婚论嫁。
他真的不想成家吗?老父亲临终前,交待哥哥要多替他这个弟弟操心的时候,他怎会那样悲痛、那样自责?
可他确实一直没有成家。领导提及他的个人问题,他总是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;朋友问他怎么不早点成个家,他总是笑笑却不吭声;哥哥张罗着给他介绍,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……
他总是跟哥哥说,“还是等等吧,等我身体再好些,我现在这样,别拖累人家。”
那是1998年,他认识了在一家公司上班的杨叔,并对他的女儿一见钟情。他的诚实、踏实、勤奋,至今让杨叔和女儿十分满意。中途,女儿外出他乡,追求事业。两人在电话和信件中牵挂着对方。
他还不是他的女婿,他却早已把二老当成亲人。他经常看望二老,关心他们,彼此之间,不是亲人胜似亲人。杨叔一直把他当作儿子看待,“谁家女儿交给他,都放心!”
2009年,女儿回到永丰。杨叔马上带着女儿去找他。可是知道自己病情的他,却在此时选择了分开。杨家人专门咨询过医生,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,可以结婚。可他却说:“您不用安慰我,我不能拖累了她。”
异地多年,他没有放手;因爱归来,他却要放手。在爱与不爱之间,他用离开留给女孩一个他认为的光明未来。
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深义重?他去南昌治病,杨家夫妇亲自护送;他轰然倒下,杨氏夫妇闻讯赶来,为他整理仪容,为他擦去嘴角的鲜血……
“英年早逝世人悼,昨日芳菲今日谢。一生勤勉向峰登,可怜纸烛照天明。”他静静地离去,给亲人、同事和朋友,带来的却是无尽的悲痛和遗憾。悠悠苍天,何此其极?
“如果你渴求一滴水,我愿意倾其一片海;如果你要摘一片红叶,我给你整个枫林和云海;如果你要一个微笑,我敞开火热的胸怀……”这首《春暖花开》,是他生前最爱听的歌。春暖花开的美好,最是他灵魂深处的高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