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
阳光剪碎的树叶的影子照在院子的小床上,我躺在上面,眼睛在树叶的间隙里偷窥着阳光的明媚,摇曳在梦里的是童年里的无忧无虑与那份恬淡。我在父亲亲切的呼唤里醒来,我看到他瘦瘦高高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晃,英俊的脸贴在我的脸上,他告诉我他要带我和哥哥一起进城去,我很兴奋,父亲一前一后的带着我们兄妹,一路高兴的唱着小曲,那是我听不懂一点也不好听的小曲,因为他可能总是跑调的原因吧。
父亲的脾气并不是很好,也许是带我们出来玩的原因吧,今天显得特别的高兴。他总是没事儿的时候带我们到城里看热闹,而且他还有很多城里的朋友,在乡下他也算是个体面人物了,因为他认识很多城里有脸面的人。而他们没事儿的时候也总是喜欢来我们家里,小的时候,家里隔三差五总有客人来,而那时的我却怕生人,他们来的时候总是逗我,我害怕,就在他们来的时候躲起来,不愿和他们见面,盼望着他们早点儿走,我不喜欢客来客往的生活,而父亲的人缘很好,他的朋友很多。在酒喝高的时候,父亲会絮叨个没完没了,现在想起来很多都是吹牛皮的话,在被母亲赶着去睡觉的时候,他总是不情愿的结束他的演讲,我们其实很烦的,尤其是我。
父亲最美好的年华也许就是我们兄妹两个在上学之前的那些日子,而以后的日子,他总是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忙些什么,但我们的生活现在想来在那个时候真的很殷实,我和哥哥吃着别的孩子从来没有吃过的糕点,隔三差五地父亲会带回这样那样的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,那个时候家家日子都差不多,可能是因为别人家孩子多的原因,我们家也就显得日子宽裕的多了些,父亲在外面赚了钱,回来后吹吹牛皮,在母亲面前显摆显摆,母亲总是微笑着从不言语什么的。
以后的日子,我们渐渐长大了,父亲好象在几年里一下子老了许多,身体也不如前些年体健了,他有老病,于是常年的呆在家里不在出门,日子好象一下子就落魄了下去。
哥哥成家了,我出去工作了,与父亲远了一些,他的脾气越来越坏,坏的我不想去亲近他,母亲让我们不要与他计较,说是他可能病的太久的原因心情不好,于是我远离着他,不想去见他,只是偶尔工作不忙的时候回去看他一下,带一些平时他喜欢吃的东西,说一些安慰与平淡的话,父亲告诉我做人不要太强,多看别人的好,多想别人的好,不要太计较得失,多吃亏是福不是祸。他说那些话的时候,些许是他看到我做人的毛病了。他说的我都记下了,慢慢的学着长大,慢慢褪下身上的刺,我很痛,但是我长大了。
父亲在久病之后,终于留下我们走了……
我在最后见到他的时候,他完全没有久病的迹象,而是他象以往一样,而且很象年轻时,满脸的笑容,面色红润,他告诉我他好了,能吃能喝,说要到屋子外面走一走,他还想象以往一样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围着村子转几圈,去看看菜园子里的菜,去看看地里的庄稼,去和老伙计说说话。那时我真的很高兴,我好多年就不曾看到他那个样子了。母亲却脸上微露着笑,却是那般的无奈。而在这不久的日子里,父亲走完了他的一生,撒手而去。在他走的头天晚上,我在睡梦中惊醒,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唤,他在呼喊我的名字,那般的清晰就在耳边。我不安起来,那时我的脚因受了伤无法走动,但是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回家,我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,但是我知道他在想我。而当我回到家见到哥哥的时候,他告诉我父亲已去了的时候,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里的……
些许年过去了,在想到父亲的离去,依然会让我泣不成声。无论他曾经把我们的家经营的有怎样的辉煌,却怎么也不会料到最后会被他的疾病折磨到凄凉的境界。风在耳边跑,雨水拍打着他冰冷的脸庞,在他被直直地抬出这个他曾经努力了一辈子的院子时,母亲,那个与他相濡以沫,风雨同舟,甘苦于共的女人,伸长了手臂,想要拉他回来;母亲,那个从来没有见她流过眼泪的女人,无助地、声嘶竭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。
风很大,雨也很大,我凄凉地跪下去,为父亲擦拭他一生的尘埃。泪水滴落在他如睡瘦削的脸庞上,我知道没有机会可以让我恕罪。儿时曾经做过许多的梦,梦想着有一天自己长大了,有了自己的家,有了自己的孩子,我会让父母过上儿孙绕膝,天伦之乐的日子,让他们安度晚年。而恩深似海却在自己未报时,他已离去,身后却是那般的牵挂与我,跪下去我泪流满面,跪下去我心如刀割……
走进山岗,走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上,荒草漫天,在依昔可见的昨天里,我依然看到泪水在流淌,在父亲长眠的地方,我也只有一年一次的去祭奠他,去同他说说话,告诉他我过的很好,我有自己的工作,自己的家,自己的孩子。让无声的牵挂在那厚厚的黄土下成为我的永恒,父亲,你的叮咛就在耳边,我从不曾忘记,女儿真的已经长大,未曾报答是我终身的遗憾,我会好好的活下去,好好的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