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天堂等着我好吗
作者：戴岩
2010-12-04 21:42
十年生死两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难忘。千里孤坟，无处话凄凉。纵使相逢应不识，尘满面，鬓如霜。夜来幽梦忽还乡，小轩窗，正梳妆。相顾无言，惟有泪千行。料得年年肠断处，明月夜，短松冈。
――苏轼《江城子》
天上的雪花纷纷扰扰，飘零，触碰到大地的那一刻，化为水。尔后，不见了踪迹。北风呼呼，摇撼着周围光秃的枝桠，发出瑟瑟声响。夜色，悄悄降临，拉开一张巨大的帷幕，吞噬着光明。黑暗已然笼罩着夜的寂静，万物开始进入梦的故乡。
黑暗中隐约孤独的背影，痴痴地坐在那堆小小的土山包旁，时而传来低低的啜泣，时而又有朗朗的笑语漂浮于那片星空。他呆滞地望着模糊的远方，眼神茫然而空洞。从早上一直坐在那儿，路过的行人，还以为那是一座天然的雕像。
人们劝他，还是回去吧，她已经走了。他说，没有，她一个人呆在那儿会冷的，没有人陪她说话，她会孤单的。她没有离开我，她只是在远方等着我而已。所以，我想多陪陪她，这样她就不会害怕了，她可是一只活泼乱跳的小鸟，哪能忍受一个人的寂寞呢？
所有的人都摇摇头，渐渐地人们已不再过来，习惯了他的自言自语，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疯了。她走了，带着他的心一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她生病了，很严重的病。一直躺在床上两年多，同病魔做了两年的斗争。他说，不怕，有我呢，一切都会好的。等你好后，我们一起去放风筝，一起去看落日，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，然后对着流星许愿……说着，说着，他不禁泪流满面，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幸福的微笑，他的心有种撕裂的痛。即便只是看落日这么微不足道的愿望，他也无法帮她实现。疾病的折磨，早已让她失去光明，曾经那双令人心动的眸子，黯然无光。
他说，今生的情，来世再还，这辈子欠她的太多。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，每一次答应她的事，总在忙碌中忘却。她说，没事，你忙，我懂，还有下次呢，时间还早着呢，一辈子有的是机会。可是没有一辈子了，当他想去弥补时，一切都来不及。即便悔恨，也无法抚平那份痛。他知道她要走了，永远地离开他，他多么想紧紧地抓住她的手，一辈子也不许她离开。每一天醒来，他说，最大的幸福就是她还在他的枕边，他害怕，怕一觉醒来，她不见了。莫名的恐惧一直萦绕心头，他总在一片惊悸中，轻吻着她的额头，不由得感谢老天爷，她还在。
噩梦始终无法避免，那一刻，她的手从他的手中轻轻滑落，他的世界崩塌了。她走了，带着对他的不舍，遗憾地离开了这个她深爱的世界。她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，尽管她无法看到眼前那个一直守候她的男人的憔悴与无奈。但是却很幸福，在爱的海洋中静静地离开了。
当她即将要被推去火化时，他的心在滴血，欲哭无泪。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，轻轻地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，多么安静。然后，他被众人留下，在她即将消失在视野之内，他再也无法平静。他仿佛疯了一般，挣脱众人，奋力跑向她。是的，他无法做到她的离去，他想留下她，还有一辈子。他还是被挡住，即便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，她还是那么安静地睡着。最后，他扑通一下跪下，几乎所有的人那一刻眼中闪烁着泪花。他慢慢地爬到她的身边，她还是那样的美，美得让他心醉。他小心翼翼地紧紧地贴紧她冰冷的脸颊，吻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……
她没有离去，她还在他的心中，她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，没有离开他，一刻也没有。她曾经问他，爱我的期限是多少。他说，这辈子不够，还应该有下辈子，下下辈子，生生世世。她笑了，那好，不过中间怎么办？他问，什么中间。她说，在每一世的天堂，怎么办？他傻傻地笑着说，等呗，谁先去，谁等谁，不过我希望每一世的天堂，都是我等你。
她先去了，他对着夜空呼喊，在天堂等着我好吗？不要忘了，我们生生世世的诺言，即便在天堂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