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假
盼望着盼望着,又到了麦黄收割的时刻,学校里又该放忙假了。
碾麦场泼了几遍水,滚了几遍碌碡,已经光溜很了。男人们磨快了镰刀,女人们缝好了口袋,三股的、四股的、六股的各种麦叉都准备全了,还有扫帚、簸箕、推耙、木锨,麦钩等各种农具也都检查完备。一场战争马上就要打响。一旦开战,就没有停歇,要一口气战斗到底。
壮年人领着孩子们下地收割,老人们在家烧水做饭。天麻麻亮就要起床了,拿上镰,戴上草帽,毛巾往脖子上一搭,装一袋馒头和蒜或者洋葱,再提上一壶水就下地了。狠心的大人们做好了战斗一天的准备,孩子们看着心里直打哆嗦。进地了,大人们猫腰不说话,只听见"唰-唰-唰-"镰刀切断麦秆的脆响,孩子们的嫩胳膊嫩腰,还无法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劳作,时不时的坐下来歇会或者站起来东张西望一下。割过半晌,男人们就扔了镰转身去拉架子车,然后用铁叉把割倒的麦子装上车,装满一车用绳前后把麦子盘紧。孩子们丢了镰就去掀车子。女人们还继续割。麦子转到场里,天气好就摊开晾,晾干了摊满一场就碾。手扶拖拉机拉个碌碡大中午在麦子上转圈圈,司机用脚踩着手扶把手,嘴里叼根烟,挥着手让孩子避远些。第一遍碾了,再用叉把麦子挑起来继续晒。碾过第二遍就该起场了。这个时候全家人齐上阵。这个时候也是最好玩的时候。四股叉、六股叉、十二股叉轮番上阵,浮在上面的麦杆被挑走堆成堆,沉在下面的麦子就露了出来。孩子们光着脚丫推着推耙把麦子推成墩。等到晚上起风,孩子们都回家睡觉了,大人们还要趁风扬场。
一天干下来,裸露的皮肤晒得红彤彤的,脸上身上的土和汗和成了泥巴,鼻孔里也是黑泥。可是顾不得洗,一头栽倒在炕上就打起了呼噜。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香的觉。第二天浑身疼着又开始跟着大人下地了。头一天晒红的皮肤,第二天会灼热的痛,然后会掉一层皮。这样一个忙假下来,人就黑了一圈。
场越碾越光,麦秆垛子也越垒越高。大人们劳动再紧张,孩子们总会偷个空去玩耍。光着脚丫在麦场上追逐着,围着麦杆垛子绕了几圈,人却不见了,原来是钻到垛子里藏起来了。
……
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。农村早都实现了机械化,割麦碾场都成了遥远的回忆了。现在农村的孩子已经没有忙假了。他们不知道忙假是什么,也不知道忙假里除了干活,还有其他的快乐和收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