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野情结
我所谓之荒野,乃是指一些未曾被开发征用,杂草丛生,野树横行的荒地。在大部分人看来,那不过是一片闲置的土地而已。有朝一日被利用上了,比如说起了一栋楼,也就为房地产业,为都市的现代化贡献了一份力量;不被利用,就一直闲在那里,任它自生自灭,乏人问津。
然而于我,它似乎有着别样的含义。
每当步入一片荒野,我都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。仿佛它已等待了我许多年,而我,也已寻觅了它很多年,如同遇到一位令我一见倾心的美丽女子。那些岁岁枯荣,自生自灭的杂草与野树,它们从来不管自己是青翠还是枯黄,从来不管自己周遭的环境是干净还是肮脏,总是在自由地,旁若无人地生长着,蓬勃而充满生机。它们与公园里的草坪和观赏性树木是迥然不同的。公园里的草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工浇灌,人工修剪,病了生虫了还可以输“营养液”。与那些杂草野树相比,毫无疑问它们更加整洁,更具有观赏性。然而相较于那些杂草野树,我更加倾心于后者。因为我认为前者缺少了一种野趣,一种自然的活力。那些杂草野树,它们无人照料,夙夜餐风饮露,旱了病了,也唯有默默受着,四季交迭,岁岁枯荣,甚至不会有人注意到它们的死生更替。然而它们仍是在默默地,拼命地生长着,无人照管,它们就生长地更加肆意而自由,蓬勃而张扬。这是何等的生命力!在我看来,荒野中的一株兰花,要比那些花卉展销会上吸引众多眼球的“贵妇花”美丽千万倍。毕竟,有些东西足以悦目,但不足以赏心。独自美丽,寂寂无闻的空谷幽兰,岂是那温室中的“庸脂俗粉”所能比肩?这种与大众路线相悖的情愫与审美观,我称之为与荒野的契合。
从前,我家东边也是有一片荒野的。当时那片地还未被使用,地里长满了拉拉秧,还有半人多高的蒿草。那是2006年7月的一天,我高考落榜,独自呆在家里。那天天气格外的热,头顶上风扇一圈又一圈地转着,吹的都是热风。窗外,树上的知了被那鬼天气热得声嘶力竭地叫着,为我烦闷的心情平添几分焦躁。当时我神经质地躺在地上,看着头顶呜呜旋转的风扇,只觉得心中充满了狂躁,高考的落榜,父母无声的埋怨,心中的苦闷无人可以诉说。许是压抑得太久,我爬起身来冲出了房门,拿起院子里一根一米左右的铁尺,继而冲向了那片杂草丛生的荒野。地上的拉拉秧粗糙带刺的茎叶将我的腿部划出了一道道的红印,我浑然未觉,那一刻,站在一片半人多高的蒿草丛中的我,仿佛化身为一位古代的剑客,而面前的高高的蒿草,就是如潮水般涌向我的敌人,于是,我咆哮着,挥舞着手中的铁尺,开始“大开杀戒”……
在一阵疯狂如野兽般的劈砍后,全身布满被拉拉秧划出的红印,后继乏力的我不得不坐在了地上。那根铁尺,被我扔在了一边,因为我实在没有力气再提得动它。将近三十平米的野草被我劈砍得七零八落,茎叶纷撒,一地狼籍,这“辉煌的战绩”让我感到了一阵的迷茫。那时大约是下午三点钟,阳光毒辣无比,晒的我微有晕眩之感。谁又会知道,在那样一个炎热的午后,会有一个少年如狂野猛兽般劈砍荒野里的杂草呢?谁又会在乎呢?那片杂草丛生的荒野,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。而我,就坐在那个小世界里,仿佛被外面的大世界所遗弃。不远处,依然是绵延的杂草。周围的这一片,虽然被我劈砍得一地狼籍,可是一段时间后,它们不还是会回到繁茂的状态么?它们的死生,枯荣更迭,可曾有人在意过?谁又会将目光投向一片毫不起眼、杂乱无比的荒草?可这并不妨碍它们努力的生长,它们孜孜不倦地从地下汲取养料,采日月之精华,餐风饮露,方有春夏二季的繁茂。一旦步入秋冬,它们就会逐渐的枯黄,最终萧条于地表,以待来年。即使你一把火将它们焚烧殆尽,可是它们依然会“春风吹又生”!那一刻,看着那片静静生长的杂草,我似有所悟。待到力气恢复了些,我捡起地上的铁尺,返回了家门。半个月后,那片被我摧残过的杂草又回复了繁茂的状态,而我,也步入了复读班。
如今,伴随着城市化的发展,可耕地越来越少了。而我所中意的荒野,也渐渐地开始消失。我家东边的那片荒野,被人买去盖了房子,曾让我黯然了好一阵子。我想,若要寻觅我心中的荒野,唯有去一些没有被开发的山村了吧。但我相信,荒野情结,作为一种契合,它留在我心中的印记,永远不会被磨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