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笔大院落
――谨献给旧二中及在其生活过的人
大院落是一所学校,是一所送走多届学子之后,走向迟暮之年的中学。
正如人从少年走到如日中天,而后渐渐落后,大院落也走过了这一历程。一排排校舍,一批批教师,一届届学生,大院落成为全县重点中学。他响当当几十年,让那些乡中望尘莫及,让无数求知的孩子望而却步。时光代序,高楼立起,大院落粗喘了几年,终于送走了重点中学的最后一届学生――停止招生。
从北边进入县城向西撇有一条小路,那就是通向大院落的唯一主动脉。此路经多次维修,仍是晴天一身尘,雨天一裤泥。进入大院落,他被挺拔的住宅楼包围着,他也很快会被“侵占”,会被时代的车轮碾碎,只在人们心中留下一张老照片。我不能给他摄下一幅鸟瞰图,只能写章感叹篇。
大院落还算方正,西边七八排人字架瓦房,隔着一条甬路就是一个大操场,最北方两边各一个食堂,中间夹着个厕所,复读培训班的孩子被发配到这里,既然是发配之地,也具备发配的条件。学生每天是小步跑着进入校园,现代化的春风还没吹到这里,四季滋润着烧垃圾的味道,冬季燃的是炉火,夜夜拉的是灯绳,课课凭的是粉笔黑板和口传,学生们的吃喝、学习都是“三月不知肉味”。
我怀旧地望着大院落,静如止水,心怀依恋,难以释怀。
一年的日子,老师和学生都在老家式的宅院里享受过他的恩惠吧,何时忆起都会有一股深情流过吧!
大院落无处不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觉,就是自家的一个大宅院。一排排人字架房又隔断成各个小方块儿,你可以随意静卧一处。闲看四季的更迭,跟随春秋冷热油然而生家的感觉。看春来枝芽花发,蜂蝶共舞,惜春伤春。闻高大白杨绿树掩映的鸟啾蝉响,望冷清秋的落叶阵阵,飘瑟铺地。冰清冬季的清瘦的树干,枝桠,更是一幅写意图。那一个个令人充满向往的喜鹊的巢,偶尔掠在其间的点点墨鸦,一树树似开满灰色花的麻雀。人字架房檐上的长长的冰凌,冬雪季雨融化后的水帘洞,引逗你多少童年的趣味和乐意。小狗小猫是这里的常客,他们或在操场上、甬路间姗姗而行,或耳鬓厮磨的嬉戏,或在教室听着老师讲课,或陪着奋读的学生安眠。老师们的款款而谈,学子们的琅琅书声,都在这一大宅院里和谐而幽雅。
宅院里一道可亲可敬的人文景观要说到两位老人。一位是兢兢业业的老主任,他也象这个宅院安详寡欲,象这个宅院也为这把儿折戢败北的学子创造升华的环境,他要广播基本靠吼,嗓门很大很大,吼老师们“该坐班了啊”“开会了啊”,吼学生们“快点,要迟到啦”,人人都乐意让他吼两嗓子,一天听不见,怪想念的,他是老师和学生终生难忘的“老管家”,永恒的长者。
一位是不知名的老婆儿,头发蓬松花白,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。她走路基本是哆嗦,头,四肢,双脚,一天不知要哆嗦上多少遭。在校园内,她背上垃圾筐就往外走,刚开始我怀疑她要偷走筐子,在这位不起眼的老太面前,我彻头彻尾地做了会小人,原来她每天哆嗦着出,哆嗦着回,把所有的垃圾筐都倒掉,然后一个一个地放在教室门外。
在这里,我们“乐不思蜀”地教学着,生活着。我们摘了竹门帘换上棉门帘,摘了棉门帘换上竹门帘。我们砸着大煤块拣着小煤渣,虽然在人前不敢伸出纤纤碳手,连指甲逢和手纹里都是黑色,然而很愿意生着旺旺的炉火,给孩子们烧一壶又一壶的牡丹花水,炕花生,焖红薯,小心翼翼地,甘心幸福地陪着这些振着沉重的翅膀起飞的鲲鹏。
在大院落里还有一次奇遇,正月的一夜。我见到了书本上画的,儿时就迷恋的六角雪花,那晚的雪花高洁离俗,纹脉历历可见,不是我们常见的雪糁,而是玲珑剔透的六角雪花,亮得眯你的眼,晶莹剔透,我捧起了一簇,在灯光下那样的晶莹莹,光亮亮。那一夜,我也成了白雪的天使,与六角雪花飞着,舞着……
漫长的人生中,我与大院落不也是百年的一遇么。
合上这一页,一宅永不凋色的大院落!